兰州的魅力和底蕴******
一个城市的标志,其特色最鲜明者,或自然风景、或人文踪迹、或绝味吃食。身处兰州,在一套书、一碗面的墨香与滋味中,也许能品味出这座城市的独特魅力与文化底蕴。
一套文溯阁《四库全书》——
白塔群山间 书香自袅袅
兰州南有五泉山,北有白塔山,黄河蜿蜒,穿城而过。九州台属白塔群山的一座高山,海拔2000米左右,其形峭拔。登上九州台,南向俯瞰阳光下的黄河,金波涌动,滔滔东去,令人心胸旷达。一座藏书馆阁背靠九州台主峰,蓝瓦飞檐,稳坐于九州台的翠色之间,存世三部半的《四库全书》,其中一部就保存在此。
清代乾隆年间开四库馆,历十余年而成《四库全书》。初缮写4部,分贮于圆明园文源阁、故宫文渊阁、避暑山庄文津阁、盛京(今沈阳)文溯阁,后续抄3部,藏于扬州文汇阁、镇江文宗阁、杭州文澜阁。文源、文汇、文宗三阁之书,均已毁于战火,文澜阁之书则部分散佚,称为半部。如今,文津阁之书藏北京国家图书馆,文渊阁之书藏台北故宫博物院,文溯阁之书藏兰州九州台。
文溯阁《四库全书》囊括书籍3474种、6144函、36315册,为清代以前学术总汇、典籍渊薮,堪称文化瑰宝。
沈阳文溯阁《四库全书》何以移至兰州?
文溯阁《四库全书》曾于1915年始运存故宫保和殿10年,之后回归沈阳。新中国成立之初,其又运至黑龙江省4年余,再归沈阳。1966年,文化部将其拨交甘肃省图书馆收藏,当年10月运至甘肃,栖身于兰州郊区永登县4年8个月。自1971年6月至2005年7月,文溯阁《四库全书》则一直存放于兰州近郊榆中县木林沟的专修书库中。因兰州一带气候干燥,温度适宜,历经数十年,书籍没有发现潮湿、发霉和长毛现象,也无污染或人为损坏,原有的黄斑也未扩散,且还有所淡化。2000年前后,甘肃省决定立项修建文溯阁《四库全书》专藏书库,经过论证,选址九州台,文溯阁《四库全书》藏书馆于2005年7月8日落成并投入使用,书籍全部装入新制作的香樟木书箱。
《四库全书》以经史子集为经纬,标四色喻四季。与另外两部半一样,文溯阁《四库全书》以绢为封面,经部书籍为青绿色、史部书籍为赤红色、子部书籍为白浅色、集部书籍为黑深色。皇皇典藏中,包含了中华民族对自然、社会以及人类自身的思考总结,蕴涵智慧和力量,充实了中国人的知识世界,体现了深邃的东方情怀。
近日,文溯阁《四库全书》的数字化工程已宣布竣工。对于承载着厚重历史文化的古籍文物而言,将其保护好、传承好、发展好,做好整理研究和开发利用工作,就是真正赓续中华文脉、弘扬民族精神。
最是书香能致远,文化始终是一座城市历史、现实与未来的底色。2019年8月21日下午,习近平总书记在读者出版集团有限公司考察调研时指出,要提倡多读书,建设书香社会,不断提升人民思想境界、增强人民精神力量,中华民族的精神世界就能更加厚重深邃。总书记叮嘱在场的文化工作者,“为人民提供更多优秀精神文化产品,善莫大焉!”
一碗兰州牛肉面——
古道驼铃响 河畔面飘香
兰州之韵,凝结在浩繁卷帙中,也飘荡在人间烟火里。
丝绸古道驼铃声,黄河两岸面飘香。生长于兰州者,有的早晨、中午两顿都吃兰州牛肉面,兰州人聊天时经常会谈论哪一家牛肉面馆的面更好吃。“牛大”,这是兰州人对牛肉面的爱称,透露出日常相伴的情愫。“扎碗牛大!”兰州人如此说吃牛肉面。
据统计,在全国各地,兰州牛肉面馆超过6万家,单单是兰州市就有牛肉面馆1200多家,每天卖出200万碗牛肉面,可见这一碗面在兰州人生活中的位置及其影响力。
外地客人到兰州,去牛肉面馆吃面,站在窗口递小票时,窗口内的小哥会问“吃什么?”原来,兰州牛肉面的面型分为毛细、细、三细、二细、二柱子、荞麦棱、韭叶、薄宽、大宽……食客需要明确告知,这样,现场拉面条的小哥才能准确满足客人对面型的需求。
一清二白三红四绿五黄,兰州牛肉面色彩斑斓。这是因为兰州牛肉面的标配是切碎的青蒜苗、白萝卜片、量足足的红色辣椒粉油、香菜叶等,于是就有了这样的解释:“汤色清亮,萝卜片洁白,辣椒油鲜红,香菜蒜苗翠绿,面条柔滑透黄。”
兰州人将辣椒粉油称为“辣子”,用于牛肉面的辣椒粉是过了油的,称为“油泼辣子”。一些外地游人起初会被那么多的辣椒粉吓着,是不是太辣?其实,远不像湖南、四川、贵州等地辣椒的辣度,兰州牛肉面的辣是微辣,主要是提香。当你享用完这碗牛肉面,低头再看一下碗中的余汤,只见汤表层是悠悠漂动的青红两色,这就应了中餐讲究的“色香味”之色,许多食客会忍不住“呼噜”“呼噜”喝上几口牛肉面汤。传统的牛肉面汤很有营养,据说是由牛骨头熬制四五个小时而成,并且按比例配有草果、花椒、干姜、桂皮、茴香等香料。若想多吃点儿牛肉,还可以论斤现称,兰州牛肉口感细腻,品质上好,广受食客称赞。
当然,兰州颇具特色的风物远不止于此,在兰州生活的居民或者来过兰州的游人都能够举出很多。比如,兰州是全国唯一黄河穿越市区的省会城市,两山夹一河,东西狭长;夜晚的兰州灯火璀璨,登上南面五泉山之制高点三台阁北望,但见白塔山下的金城关恢弘绚丽,中山铁桥上的人流穿行不息。
如今,“强省会”理念深入兰州人之心。“强省会”到底该怎么强?经济强固然是题中应有之义,人文关气运,文化强也不可或缺。品味兰州,品的是穿越时空的深厚历史底蕴,更是如今兰州文化兴、文化强的生动图景。
东西问丨霍巍:为什么西藏文明轨迹始终向东发展?******
中新社成都1月17日电 题:为什么西藏文明轨迹始终向东发展?
——专访四川大学中国藏学研究所所长霍巍
中新社记者 贺劭清 岳依桐
中国西藏地区的文字出现于公元7世纪吐蕃王朝建立以后,此前漫长的时段无文献可据。由于传统藏学研究主要依赖汉、藏文献和极少量的吐蕃金石、简牍材料,无法解决考古学上关于西藏人类起源、农业起源、文明起源的关键性问题。经过数代中国考古工作者接力,这些问题实现突破,西藏考古的话语权逐渐转移到中国学者手中。
科学考古证据显示,西藏的文化和文明始终和中国内地紧密联系,为何其文明轨迹始终向东发展?西藏考古如何为全人类提供“高原文明”独一无二的世界样本?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院长、四川大学中国藏学研究所所长霍巍日前就此接受中新社“东西问”独家专访。
现将访谈实录摘要如下:
中新社记者:西方考古工作者在西藏地区的考古工作有何建树与局限?中国对西藏地区的考古工作最早可追溯至何时?
霍巍:西藏考古可以说是一门国际显学,在西藏和平解放前,以“藏学家”身份进入西藏进行“考古”“探险”活动,可以说是西方学者的“专利”。其中代表人物是意大利人朱塞佩·杜齐,他在西藏佛教艺术研究、西藏西部的部分遗址考察方面做出了一定成绩,但总体而言,科学性不强,比较零散、不成系统,且大部分工作以地面采集、寻访为主。
虽然西方学者曾一度开启西藏考古之门,但真正科学意义上的西藏考古工作是在西藏和平解放之后才真正兴起。以著名考古学家童恩正教授在西藏昌都卡若发掘了新石器时代的卡若遗址为标志,西藏考古进入地下发掘阶段。
这个距今约5000年左右的遗址,第一次将西藏高原史前人类生存活动的科学证据揭露于世。原来早在新石器时代,西藏高原已有定居人群。他们用骨针缝纫衣物,会种植小米(粟),制作陶器,甚至还会用动物骨头、陶器残片和远方输入的海贝制作精致的装饰品。考古工作者在获取大量科学材料的同时,提出了卡若遗址的先民与中原文化、黄河流域新石器时代文化之间相互交流的问题。
- 西藏博物馆展出的西藏卡若遗址房屋遗迹复原微缩实景。来源:视觉中国
中新社记者:西藏考古的话语权,如何从西方学者逐渐转移到中国学者手中?
霍巍:在各民族考古工作者不断努力下,中国在西藏考古学上关于人类早期文明最主要的三大关键性问题,即人类起源、农业起源、文明起源,这些过去西方学者很少涉猎、且缺乏科学考古材料的领域不断取得突破。西藏考古的话语权逐渐转移到中国学者手中。
举例来说,早期人类是什么时候踏上青藏高原这个问题,西方学者几乎无解。近几年通过中国学者的努力,我们可以有把握地讲,距今5万年前左右,人类已经定居在青藏高原,开始了他们的文明创造。在5000年前左右,已经有了像卡若遗址这样的新石器时代农业聚落,人们在这片土地学会种植小米,随后引进了青稞。
即使是进入有文献记载的西藏历史时期,考古学仍然在很大程度上改写、丰富着西藏历史。如我们在中尼边境吉隆发现的唐代官方使节王玄策所建《大唐天竺使出铭》石碑。这块石碑的发现是目前实证唐—吐蕃—天竺道路的唯一实物证据,比今天大昭寺前的唐蕃会盟碑要早出一百多年。
这项20世纪以来中印交通史、唐蕃交通史上最为重大的考古发现,说明中国学者利用天时地利之便,在西藏考古领域不断取得新成果。目前中国考古工作者提出的关于象雄考古、吐蕃考古、高原丝绸之路考古、西藏佛教石窟寺考古等前沿性的学术课题,已引起国际藏学界高度关注,其研究成果日益得到中外学术界的高度认同。
中新社记者:《大唐天竺使出铭》是否实证了传奇人物王玄策的存在?能否展开讲讲这一石碑的出土过程和意义?
霍巍:文献曾记载,在吐蕃时期,也就是公元7世纪左右,中印之间有一条重要的国际通道,唐代使节王玄策曾利用这条通道前往印度。王玄策第二次出使时,遇上天竺内乱。王玄策和他的副手在吐蕃松赞干布、文成公主以及泥婆罗的帮助下,帮助天竺平定内乱,完成了这项出使工作。
虽然在不少海内外的民间故事中,王玄策常以“大唐第一猛人”的形象出现,但在《大唐天竺使出铭》发现前,学界对唐代中西交往史存在诸多疑惑,无论是王玄策,还是关涉出使路线的蕃尼古道,都对其存在与否有着极大质疑。中外考古工作者曾多次探寻这条古道的遗迹,如19世纪末法国学者烈维·格里逊为了寻找王玄策当年在印度耆崛山所建碑铭的遗迹,曾经亲临实地考察,但最后却不得不“顾此山草木蔓愆,攀登甚难,失望而返”。
1990年6月,我们在吉隆考古调查期间,在当地民众帮助下,寻访到了一块宽81.5厘米、残高53厘米,悬挂着哈达、涂满了酥油的碑刻。老乡长告诉我们,当地藏族民众对这块刻有汉字的“石头”十分崇敬,认为是可以保佑地方平安的“神灵”。
《大唐天竺使出铭》碑铭局部。受访者供图擦洗碑刻后,碑上的文字逐渐显现,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用篆字书写的额题“大唐天竺使出铭”。这方碑刻虽已残损,但还残留有阴刻楷书24行,从书法和格式上都具有唐代碑铭的特点。经考证,它记录了王玄策第三次出使,是目前西藏发现的年代最早的唐代碑铭,也是唐—吐蕃—天竺道路的重要实证。
中新社记者:为什么西藏文明的轨迹始终朝东发展?西藏考古如何为全人类提供了“高原文明”独一无二的世界样本?
霍巍:青藏高原是地球上平均海拔最高的地区,长期被认为是“人类生命禁区”。西藏考古的科学发现,用大量实物证据打破了这一神话,并提供了早期人类为什么能适应高原、在高寒缺氧的情况下生存发展的人类学依据。
此外,西藏考古还从文化特征上,向世界展示生活在高原上的人群,如何通过他们的艺术创造,在宗教、美术、哲学等方面形成自己的文化特色,成为了非常重要的西藏文化符号。
金刚亥母。刘宝成 摄通过西藏考古还让我们看到,从史前时期到各个历史阶段,生活在这片高原的人们,他们总体的发展趋势是东向发展,和内地紧密联系在一起。
如早在5000年前,卡若遗址的先民就已经和黄河上游地区发生了很密切的联系;唐代的文成公主、金城公主进藏,带来了中原地区先进的宗教、文化、制度、典章、服饰和技术,促成吐蕃加速融入到以唐朝为中心的中华文化圈;元朝西藏纳入到中央行政管辖,从此奠定了西藏与中央政府之间的从属关系,直到明清民国都未曾改变。
这些历史事实都足以证明,西藏自古以来就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如果我们问西藏文化的底色在哪里,西藏文化的底色是在东亚文化圈,是中华民族多元一体大家庭中的一员。(完)
受访者简介:
霍巍,现任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旅游学院)院长、四川大学博物馆馆长、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四川大学中国藏学研究所所长等职,任国务院学科评议组考古学科召集人之一、国家社科基金评委、教育部本科教学指导委员会委员、中国考古学会理事、四川省史学会副会长、四川省博物馆学会副理事长等学术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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